仰止-

胡写乱写,随便写写

【西钊×坤中】牛奶分你一半

  【1】

  六月份高考,坤中以三分之差第二次和心仪的重点大学擦肩而过。

  意料之中。

  每天忙着召唤铠甲,拯救世界,哪里来的时间复习功课,美真和炘南表示理解。唯有一空闲下来就帮坤中辅导作业的东杉恨铁不成钢,哀怨了几句。

  倒是北淼很有兄弟爱,耐着性子劝了十来分钟,终于打消了坤中再重读一次的念头。

  至于高考失利的沮丧,这个也只有当事人慢慢消化接受了。

  坤中抱头在实验室里呆三天,心里还不解气,到底没忍住抓起桌子底下的篮球,一边往外出,一边给好兄弟打电话:“西钊,在哪儿呢你,出来打球?再憋在屋子里我就要爆炸了,一闭眼就看见稀烂的高考成绩,坐不能坐,躺不能躺的,这简直在要我的命!”

  西钊接到电话时人在图书馆,手机铃声不仅吓他一大跳,坐在身边的读者也纷纷侧目。多亏他应急经验丰富,而且性格冷静,向其他人道一句歉,二话不说放下书,奔向篮球场。

  路上,西钊买了一盒高钙牛奶。

  坤中爱喝牛奶,特别是高钙牛奶。分明已经是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儿,却老觉得自己年纪小,还有再长高的潜力,每天坚持喝牛奶,希望一举突破一米九大关,成为五个人中的顶梁柱。

  初次宣布未来一定要长到一米九的坤中气势汹汹,在汉堡店门框上拿卷尺在一米九的位置贴了张大白狗贴纸,壮志凌云,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毅力。

  然后就被明明一米八整,却误打误撞成为五个人中身高最矮的李炘南摁在地上锤了一顿。

  现在想想,西钊仍然忍俊不禁。

  西钊阔步走进篮球场,看见坤中手下的动作虽然是泄愤一般毫无章法的投篮,眼神却还如同初降生的孩子,盛满浓浓希望,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人啊,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无论心情如何,总能在篮球场上驰骋昂扬,简直像天上生生不息的太阳。

  坤中把篮球抛给西钊,视线下移,果然看到西钊鼓鼓囊囊的口袋,坤中眉头一挑,立马向西钊伸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口袋。

  里头装的,十有八九是给我买的牛奶。坤中有些得意的想。

  他的牛奶全是西钊买,从无例外。

  自从坤中宣布要长到一米九之后,西钊就承包了他每天早晨的钙奶。偶尔去汉堡店吃早餐,东杉或者美真抬头看见门框上坤中在一米九位置处贴的大白狗贴纸,也会笑着给他倒一杯牛奶,只是每当这个时候,和他一起来汉堡店吃早餐的西钊就会快速喝完自己的咖啡,接着把他买好的高钙奶放到坤中面前,又将美真的牛奶端过来自己这边。活像维护正宫地位的皇后娘娘。

  显然坤中本人也很吃这一套,每每遇见西钊争宠,都会很给面子的把正宫夫人的高钙奶喝的干干净净。

  西钊失笑,把牛奶递给坤中。

  坤中叼着吸管,脸上写满郁闷。

  西钊坐到他身边,歪头微笑:“你已经因为成绩烦恼三天了,再这样下去,我看你也不要向顶梁柱努力了,一定会缩水成咱们几个里最矮的一个。”

  坤中听见这话,本该恼怒,继而和西钊顶嘴,可不知是今儿的牛奶有点甜或者是别的什么的缘故,心里的气反而消了下去:“嘿,你怎么还打击我?我高考第二次失利了耶,曹刿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已经失败两次了,这不久等于我没有未来了吗!”

  西钊拍拍他的肩膀,诚挚地宽慰坤中说:“这不要紧的,我连一次高考也没有参加过。”

  这种安慰人的方式不管是说话的还是被安慰的听完心情都不会太好吧……

  坤中给西钊一拐:“我如果上一年级的时候就认识你,那我一定羡慕死你了,不用念书,玩一整天,多舒服。”

  西钊下意识摇头:“那样的日子可一点都不好过。你不知道,我——”西钊微笑,手紧攥成拳,指甲把手心掐的通红,目光直直地望向正前方,叹着气,在这个人面前,他实在羞于将过去的生活宣之于口:“刚被界王带到影界的那几年,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人……”

  分明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可西钊前二十年的生活却在那天温暖明媚的阳光下,变成失去束缚的氢气球,升到高空,爆炸,灰飞烟灭。

  那场灾祸毁了西钊的一切。

  在影界,他没有自由,日日夜夜都被当做人形兵器训练,当然也就没有读书的机会。等他成功召唤出雪獒铠甲,成为界王唯一改造成功的作品之后,西钊终于得到了离开影界到外面执行任务的机会。西钊厌恶影界,乃至于宁愿将时间浪费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也不想回那个令人窒息且冰冷绝望的地方。西钊这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界王,只不过界王什么都没说,甚至有意把更多的任务交给西钊。然后在任务完成后,给他一次重过一次的训练。

  “当初我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坤中第一次听到西钊讲以前的事,默默坐近了一些,刚才还需要安慰的落榜小可怜瞬间变成安慰人的贴心小棉袄:“为什么活下去?当然是为了有朝一日遇见我啦,以后我罩你哦。”

  西钊陷入沉默。

  坤中随口一提的话误打误撞答对了正确答案。

  多了严苛的惩罚,而且冰儿还在界王的手中,西钊投鼠忌器,不敢在外面过多逗留。可有一天,在他做完任务路过篮球场,看见坤中远远地向他招手,问他,要不要一起打球的时候,西钊的心脏还是剧烈的跳动起来。

  那一刻,西钊觉得内心的阴暗与灰颓都跟日出时的黑暗一样被驱赶出去,新生的太阳将他的心脏照的暖烘烘。

  西钊笑意盈盈,柔声承认了坤中这句乍一听颇为自恋的话:“是,还没有遇见太阳,我怎么能先绝望。”

  这一回换坤中心脏失控了。

  这个篮球场向来空旷,是坤中和他朋友们打球的秘密基地。但是现在,从巷子口外面突然闯进来几个十三四岁的初中学生,抱着两个篮球,嬉嬉闹闹,篮球撞上篮框发出咣当的声音。

  西钊言笑晏晏,指着孩子们问坤中道:“你以前是不是也会逃课,从学校里遛出来打篮球?”

  坤中咆哮:“怎么可能!我读的可是D市重点高中,自己考上去的!”

  “哦……那我们的坤中真厉害。”

  “你真这么觉得?”

  “我永远不会骗你的。”

  永远?

  这个词听起来也太让人心动了吧。

  坤中徒劳的搓搓通红的耳朵,心想:现在我是真不会再为差三分高中的高考成绩闹心了,最难以克服的分明是一和西钊独处就耳朵发热的症状。

  令坤中更心痛的是,他居然连半点想克服这种陌生状况的意思也没有。

  

  【2】

  于是东杉和美真惊奇的发现,好不容易把差三分就能读重点大学这件事忘记的坤中又有新的烦恼了。

  

  【3】

  某个午后,天空蒙着一层薄薄的灰色云翳,好像五月份斑驳着粼粼光点的澄澈水面落满因风四散的杨花柳絮。

  北淼把车停到汉堡店门口,推开门走进去,入目第一眼便看到前些日子在实验室里闷头叹气的坤中趴在店里那张靠窗的桌子上,头埋在胳膊中间,发出一声接连一声的愁叹。

  北淼心中吐槽:高考结束那么多天了还灰心丧气,坤中的心理承受能力未免也太脆弱了吧。但谁让坤中是队里年纪最小的呢,饶是北淼对队员各种高要求严标准,面对这个阳光单纯的大男孩也没什么大脾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北淼笑着拉出来坤中对面的椅子,坐下的同时用食指轻扣了两下桌面。

  坤中微微扬首,只露出一双眼睛,黝黑的瞳仁黯淡无光,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

  北淼吓了一跳,不敢相信面前坐着的是向来最有活力,无忧无虑的坤中。

  “坤中你……”北淼欲言又止,他实在猜不到能有什么事叫他困扰成这副模样。听美真说,这几天坤中一直是这幅颓然沮丧的状态,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叫这个天生乐观的大男孩烦恼。

  “北淼哥……我觉得,我……”

  “快说啊,你怎么了。”北淼走到吧台后面,帮坤中倒了一杯牛奶,又给自己拿了一瓶可乐。

  坤中凝视着眼前的牛奶,再次将头埋进胳膊里装鸵鸟。

  北淼性急,脾气无处发:“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好帮你出主意啊。”

  坤中心跳快如擂鼓,咬牙大着胆子说:“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西钊了。”

  北淼听完这句话,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内心却大为泄气,他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感情是这件事。

  北淼说话直来直去:“嗯?你不是早就对西钊有意思了吗?”

  坤中瞪大眼睛,猛的坐直身体,摇头摆手,否认三连:“不是,这不可能,我没有早就喜欢西钊。”

  北淼:……

  所以说他一直以来都看错cp了?

  北淼怔了怔,拧开可乐瓶盖,一口喝了半瓶,冷静了一会儿,以一种怜悯至极的目光注视坤中:“你真的没有早就喜欢他?那你当初干嘛那么信任他?而且他误伤你的那一次,你明明都伤成了那副模样,人都躺进治疗室里了,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北淼含糊其辞,把自己识人不清的黑历史糊弄过去:“还有一次,他被我……咳……那什么,然后投靠五护法的时候,张健要从背后偷袭他,你怎么第一反应就是保护他?平时可没见你反射弧那么短过。”

  坤中仔细一想。

  觉得北淼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哦。

  “我有那么早就喜欢西钊了吗?”坤中犹疑:“我……我现在被你搞的头都大了。再说,说不定我以前就是把他当兄弟,是你们看走眼了呢?”

  “我看你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北淼坚决表示自己当初没有站错cp:而且西钊也很喜欢你啊,不,他简直是爱你爱到疯了。”

  “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美真从研究室出来,一边倒咖啡,一边笑着和北淼说话:“你们在聊什么?”

  北淼扬了扬嘴角:“我们两个能聊什么?咱们的小坤中啊,情窦初开,找我拿主意呢。”

  “情窦初开?”美真眼睛一亮:“西钊终于向你表白了吗,坤中?”

  坤中:!

  坤中着实被美真的话吓到了,他挠了挠头,表情困惑:“你们怎么都以为西钊喜欢我啊?”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俩人互相看对眼的错觉。北淼冷静的想,随即又送了一发助攻:“不止我们两个,或许就连东杉和炘南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件事恐怕只有你这个当事人没发现了。”美真顿了顿,对坤中的疑惑表示出些微的不满:“难道你没不觉得西钊对你的关注很早就越线了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无条件支持你;你前一天想吃什么东西,他第二天一定会帮你准备好;你不喜欢吃的他帮你吃;不喜欢做的他也保持距离;你关注的电影一上映他就把票准备好。爱你在心口难开啊坤中,你可千万要好好珍惜西钊。”

  越说越酸,东杉那个闷葫芦什么时候才能和别人家的男朋友一样优秀?

  北淼接着说:“而且那家伙情绪激动,十有八九是因为你。上个月你回父母那儿,忘记告诉我们几个,结果呢,那个家伙以为你出了意外,生生变成了一个疯子,恨不得挖地三尺都要把你找回来,谁的劝都不听。”

  美真满脸诚恳的说:“坤中,其实仔细想想,西钊这个人还是有很多闪光点的,人长得帅,又很能打架,特别有礼貌,你们几个人里啊,就他最省心。不像你,自己的感情问题还需要我和北淼来帮你出谋划策。”

  坤中寻思着自己也不是玩弄西钊感情的负心汉啊,怎么美真、北淼一个个的都来挑他的不是?

  想是这么想,但听了他们的话,坤中心里的确是十分受用的。

  甚至还有点自得。

  我喜欢的人早就喜欢上了我诶!

  这样的事情换谁谁不激动?

  他想了想,又谨慎的多问了一句:“你们说,我如果现在去找西钊表白,他会不会答应?”

  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异口同声:“他一定会,你快去告白吧!”

  谁料坤中却坚定的摇头:“不,我要默默的对他好,跟在他身后,做守护他的天使。天长地久,来一场盛大而且漫长,足够刻骨铭心的暗恋。”

  

  【4】

  北淼心想:笨蛋!

  美真陷入沉思:放着好好的恋爱不谈,干嘛搞什么双向暗恋?你们男孩子谈恋爱都这么爱搞事的吗?

  

  【5】

  西钊最近也很苦恼。

  因为自从那天和坤中在篮球场分别之后,连续十天,他都没再和坤中见过面。可就在第十一天早晨,坤中又元气满满地回到在他面前,而且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观察力敏锐到了极点,致使他那些小动作无所遁形。

  再这样下去,他的暗恋工作很难往下进展啊。

  西钊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憋闷,恨不得立刻找到坤中,把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倾诉于他。然而他不敢轻举妄动。覆水难收,他怕话一说出口,坤中就会因为他的感情疏远或者排斥他。

  他没办法忍受坤中看他的眼神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疏离。

  谁都可以离开,唯独坤中不行。

  他真想找绳子把坤中绑起来,带在身边,放在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但是不能。

  坤中在西钊心中的形象从来都不是在球场上大杀四方的篮球王子,不是为了重点大学抱着一本数学题苦思冥想的高三复读生,更不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所向披靡的地虎侠。

  他无法以朋友伙伴这样具有蒙蔽性的词汇欺骗自己,随意定义坤中在他内心的地位。甚至不愿意用‘爱人’这个分量不足的词汇一言以蔽之。

  如果有资格,他愿意奉坤中为义、为信仰、为超乎至高的荣耀。一如耶稣降临人间,指引世人得救。

  在阳光下行走是一件让人很幸福的事情,西钊想,他的太阳升起的时机不早不晚,就在兴之所至路过篮球场,坤中向自己招手的那一刻。

  他投入春风的怀抱。

  阳光苏醒,云彩澎湃。

  “我太喜欢他了。如果能少喜欢一点就好了。”西钊坐在海岸,凝注着广阔无垠的碧蓝色海面,好像在对海里的鱼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但就算少喜欢一点,我最喜欢的人也还是他。”

  都怪高考,害坤中突然变得反常。

  西钊开始连坐,把所有可能影响坤中心情的人或事埋怨了一遍。

  第二天早晨,西钊晨练回来,照例在路上买一盒钙奶,经过常去的药店,又走进去买了两瓶钙片——他猜想之前给坤中买的那瓶钙片应该已经见底了。

  早餐美真做了西钊很喜欢的火腿奶酪三明治和坤中爱的夹了两块牛排的汉堡,而且没做蔬菜沙拉。只是西钊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一整个早晨,坤中都没有出现在汉堡店内。

  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天,最后连西钊自己都觉得今天的表现过于反常。

  所以在炘南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的时候,西钊一面洗咖啡杯,一面回答炘南的问话。表现的一脸淡然,看起来和往常每一次寒暄一样。

  “因为今天没见到坤中吗?”可在炘南状若无意般的说出这句话之后,西钊脸上的云淡风轻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乃至于失手摔碎了一个咖啡杯。

  “嗯,今天没见到他,有些担心。他去哪儿了?”

  炘南叹了口气:“在家。他今天填报志愿,听美真说,他似乎计划去外省读大学。”

  西钊手下一滑,摔毁了第二个咖啡杯:“去外省上学啊……”

  炘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西钊:“对啊,外省,被录取的话,一年半载的,可能都没办法和咱们见面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西钊盯着手里的咖啡杯碎片,居然觉得白瓷片边缘比刀子还要锋利。

  数不清的刀片在他心上削割,每捡起一块碎片,心脏就多一道伤口,恍惚间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犯人,等待坤中宣布裁决的到来。

  “这没什么。他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吧,坤中高兴就好。”

  炘南哑口无言:“你真是……难道你从来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知道洗完所有杯子,西钊缓缓开口说:“从来不会。我尊重他。”

  炘南不知道此刻究竟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沉默的西钊,只好再次感叹坤中的运气,怎么能幸运到这个地步?

  过了几天,坤中重新出现在汉堡店里,高调已经宣布收到了学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书。他的第一志愿是南京一所理工科大学,读大气物理。

  坤中的养父母就住在南京,收到录取通知书以后没多久,他的养母勒令他去南京陪太上皇和皇太后避暑。

  坤中走后的第二天起,西钊每天早晨都能在信箱里收到一瓶酸奶。

  这是坤中送的。

  西钊心底有一个声音如是猜测。

  但他没有证据。

  西钊现在在D市图书馆做管理员,有一天,他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一只小奶猫。更准确的说,是他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这只猫跟在他脚后走了一路,他没办法,只好收留下这只小可怜。它是一只橘色虎纹猫,毛又长又软,喵喵叫个不停,十分可爱。

  西钊把猫送到汉堡店,希望美真或者炘南可以留下它,但令人失望的是,美真和炘南虽然喜欢它,却没一个人愿意领养它。西钊只好把它留在身边。

  夜里,西钊盘腿坐在沙发上,小猫喝完奶粉,舔了两下粉红色的爪子,灵活地跳上沙发,赖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蜷缩着。西钊犹豫了一下,把手缓缓放在小猫的头顶,它立刻变得更加温顺。西钊捏着小猫柔软的后颈,抬起它的脑袋,仔细端详它的长相,摸一摸它的胡须,或者揉一揉它的尖耳朵,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得真像地虎侠啊。

  西钊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橘猫的照片给坤中发过去。

  直到第二天下午,西钊才收到坤中的回复:嘿,这小家伙看着很眼熟嘛。

  西钊笑了笑:要给它取个名字吗?

  过了一会儿,坤中说:我不太会取名字啊,叫它橘子怎么样?

  西钊低下头,盯着小猫看了几分钟以后,问它:“你叫橘子好不好?”

  小猫软软地叫了一声。

  坤中打来电话,接通电话时西钊刚好听见他爽朗轻快的笑声。

  坤中说:“橘猫,看来你对我地虎侠很有意见啊,大白狗!”

  西钊轻笑:“我吗?雪獒,好像确实是只大白狗。”

  坤中大声笑了起来。

  然后西钊耳边响起坤中用指甲敲手机屏幕的声音,以及一声:“喵嗷!”

  这一瞬间,有一阵暖风轻轻柔柔的吹进西钊心底,白雾融化,树枝抽芽、开花,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壮大。百灵鸟在密叶间婉啭,四月雪在黎明撒着繁花,白色的花瓣在风中低声歌唱,向西钊宣告,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温柔。

  

  【6】

  坤中从南京回来的时候,小猫橘子已经长到三斤重了。

  茶几上放着两盒桂花糕,这是坤中从南京带回来的。

  橘子食量惊人,在西钊身边养着,迅速胖了起来,比起刚开始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好看了很多。坤中和橘子一大一小两只猫儿初次见面,橘子就自来熟地跳到坤中怀里,橘色爪子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坤中的胳膊,柔软的肉垫压在上面,坤中简直要被橘子可爱死了。

  坤中捂着心脏,顺势躺倒在沙发上,一边把橘子放开,一边扭头注视西钊,对他说:“你也太幸运了吧,我从没见过比橘子更可爱的猫。”

  西钊的目光停留在桂花糕上,眼睛一眨不眨,显得有些呆滞,但听到坤中的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橘子是第二可爱的猫。”

  “那第一可爱呢?”

  送分题,坤中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可他想听西钊亲口说一遍。

  西钊抿嘴微笑,一语不发。

  坤中在西钊面前从来无所保留,如同春季融化的雪水,澄澈见底。西钊凝视着他的眼睛,只看了两眼,然后急忙收回视线,问坤中道:“你什么时候去学校报道?我可以去火车站送你。”

  “再待几天啦,西钊,我要是去南京了,你会不会想我想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啊?”坤中忍不住调笑他。

  西钊坐在沙发边缘,低头瓮声道:“那以后没有我陪你打球了,你会不会也想我想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呢?”

  “现在篮球打的好的人不少,我上了大学后,说不定能进校队参加比赛,可不缺你一个球友哦。”

  西钊说:“那我就不想你。”

  坤中佯怒:“你真是个负心汉!”

  西钊静默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揉了揉坤中的头发:“到那里以后,千万记得照顾好自己。打球累了也不要偷懒,别仗着年轻就不去吃饭;关注天气预报,身体再好淋雨也会感冒,不舒服记得吃药;还有,别换手机号码。”

  在西钊说出‘别换手机号码’这六个字的时候,坤中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化成了一汪春水,连思考能力都没了,只想扑上去好好亲亲西钊。

  但他沉静的笑着。

  没有做出一个逾越的动作。

  

  【7】

  坤中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六个人聚在幸福饺子馆为坤中饯别,惠姨和小嵩合作,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西钊食不知味,众人看在眼中,愁在心里。趁着坤中去厨房拿惠姨为他做的绿豆糕的时间,炘南把西钊叫出去。

  近十分钟,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路灯的光洒进院子,光影幻成水浪。

  今夜的西钊沉默的像一座石桥,在月光下盛满一捧星辉。

  等待坤中从他身边经过。

  哪怕一生只有一会。

  炘南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燃起了一团火。他看着这两个人——一个在起点不抱有任何期望,日复一日的守候,而另外一个却踩着星星,架着筋斗云欢天喜地的跑到了终点——内心疲惫地宛若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西钊,你……”

  西钊打断了炘南接下来的话:“我会尊重他每一个选择。”

  温和如炘南一时间也有些恼怒:“可你既然喜欢坤中,为什么不去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而在这里折磨自己?”

  “那会对他造成困扰的。”

  炘南哽住:“你没试试,怎么知道坤中是不是也喜欢你呢。”

  西钊眼神放空,好像在凝视着不可及的远方,爱情有千千万万种模样,其中独有不公平最伤人。不公平正是爱情本身。但有一个人能喜欢总是幸福的。西钊斟酌良久,微微扬起下巴,注视夜空,他的眼中璀璨着全世界最明亮的星光:“能够和他一起打球,一起吃饭,就已经很幸运了。”

  “我能问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坤中吗?”炘南抬头看了一眼星空,然后扭过头来,认真的看着西钊。

  西钊很轻快的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道黑色圆弧,他想着此刻坐在屋子里和朋友们谈笑的那个人,回忆起过去和他经历过的每一分每一秒,眼眶有些发热:“因为我所喜欢的火红色的凤凰花和雪白的栀子花,在没有遇到他之前,全部都是黑色的。所以我喜欢他。”

  炘南愣怔。

  这个时候坤中后西钊背后扑过来,胳膊环住他的肩膀,一半身体挂在西钊身上,笑嘻嘻地问:“你们两个说什么黑的白的呢?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你们居然还背着我说悄悄话,我刚才听到西钊说喜欢。”坤中拍了一下西钊的胸膛:“你有喜欢的人了?”

  炘南失笑:“我们在讨论花而已。”

  坤中不信,笑着追问炘南道:“花比我重要吗?”

  “今天晚上你最重要。”炘南无奈。

  “这还差不多。”坤中舌尖舔着略有些干燥的嘴唇,笑了起来:“对了,西钊,最近新出了一部恐怖片,我买了电影票,咱们晚上一起去看吧?”

  这是离别前最后的赠礼,西钊并不高兴,掩在细密睫毛下的深褐色眼眸须臾暗了下去,但他还是很努力地露出两靥的酒窝,试图向坤中证明自己的心情真的很好:“当然可以。”

  炘南苦笑着移开视线。

  他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坤中,又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西钊,然后低头,在心里小声的询问西钊的心脏。

  炘南问:你不疼吗?

  

  【8】

  西钊后来将那天晚上和坤中看完电影之后发生的一切奉若珍宝,在他记忆的地位仅次于和坤中第一次相遇。

  

  【9】

  电影散场后,西钊怀中抱着半桶爆米花,站在路灯下方,初秋的夜里吹着凉风,树枝摆动间,昏黄的灯光透过梧桐枝叶,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坤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西钊舍不得离开坤中身边,他只想在最后一晚多看一看坤中。字斟句酌片刻,最后西钊略带犹豫地询问坤中,还需不需要他帮忙收拾行李。

  坤中毫不客气的说当然需要。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新城市也有坤中的家,他带上录取通知书就可以上火车了。只不过坤中本人同样不想和西钊分开罢了。这个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的大男孩在他十九岁的暑假中,首次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他看天看云看水看月,天上云间水中月下,皆是所爱之人的身影。少年有关爱情的愁绪凝聚成傍晚火红色的云霞,如同在天上绽开一片玫瑰色的烟花,于是坤中毫不意外的发现,他对西钊从来不是一时兴起的激情,而是觊觎已久。

  走在路上,坤中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许诺过的陪西钊打球到天亮的诺言还没有兑现,于是在临近十二点的深夜,他紧握住西钊的手腕,带他去了篮球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朋友们聚会,坤中今晚特意换了一件崭新的白色棒球服,穿在身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看起来像一棵傲然挺立,笔直葱茏的白杨树。

  其时已然近秋,木叶开始脱落,然而西钊一看见这样充满生机的坤中,就会生出春天还没有过去的温暖之意。

  坤中有些自恋的说:“看呆了吧?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帅?”

  西钊伸手帮坤中整理歪斜的帽子:“一般帅,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吧。”

  坤中撇嘴:“你现在如果把酒窝露出来给我看看,我就勉为其难的承认你最帅,怎么样?”

  笑意逐渐从西钊眼中扩散出来,最后他果真如坤中所愿,两颊显现出深深的酒窝,酒窝里盛满从未消退的爱意。

  两个人身高相同,旗鼓也相当。

  坤中运着球,想背打挡住西钊的防守,然后转身垫步,投进这个球。但他看到西钊展开双臂拦在他面前,眼睛里迸发出激情与热忱时,心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的耳朵又一次开始发热,觉得世界正在快去缩小,只剩西钊两臂间那一片方寸之地。

  坤中垫脚投球,球撞上篮框,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然后他大叫着,在西钊放下手臂之前,扑进对方的怀抱。

  西钊被他撞地身体后仰,内心那场写满离愁别绪的雨被突然迎上来的小太阳打断,他的世界出现了彩虹。反应过来以后,西钊抱住坤中,侧头轻轻吻了一下坤中棒球外套的帽子。

  “啊——好遗憾,我还没有长到一米九。”坤中忽然说。

  西钊低声保证:“你会的。”

  “可我上了大学以后就喝不到你买的牛奶了。”坤中咕哝。

  西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他感受着坤中的心跳,抱的更紧了一些:“没关系,你父母也会给你买牛奶的。”

  “我不。”坤中的脸热的已经快烧起来了,他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离开西钊的怀抱,表情有些困扰的挠挠头:“酸奶好喝吗?”

  西钊恍然:“我就知道是你买的。”

  “是啊,我除了牛奶,还给你准备了两件礼物,你猜猜看都有什么。”

  西钊呼吸一窒,想到和坤中一见如故的小橘猫,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猫……”

  “还有哦。”

  坤中将手放进口袋,指尖颤抖着。

  他深呼吸几次,期间不停地眨着眼睛,希望稍微缓解心里的紧张。但这无济于事,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心情又激动又忐忑,这种情绪几乎使他晕厥。

  坤中抓住西钊的手,然后把口袋里的东西给他——一张车票。

  幻想中他本该无限潇洒地把这件礼物送给意中人,紧接着自信十足的邀请西钊:愿不愿意和他一起浪迹天涯。

  但此刻,他只能紧紧抓住西钊的手不许他离开,手足无措地进行人生第一次表白:“我喜欢喝你买的牛奶,也只喝你送我的牛奶,所以你能和我一起去南京,一直给我买牛奶吗?我已经告诉过我父母了,你不必担心他们会不喜欢你,他们很欢迎你,也想要见见你。”

  其实养父母并不欢迎西钊,他们只是过于疼爱坤中,于是勉强接受了西钊这个拐带他们儿子的坏小子。

  “最重要的一句话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越说越不自信,越说声音越小。坤中觉得告个白居然这样胆怯的人一定不是他自己。

  如此坦诚,真实,就这样完完全全地将自己的整颗心展示在他面前……

  头一次,西钊无法克制心底汹涌澎湃的感情,他彻底抛却了自爱上坤中后就萦绕于心里的迷茫和绝望,挣开坤中的双手,在他还愣怔的时候,按住他的肩膀,凝视着坤中直白又小心翼翼的眼神,俯身吻住他的嘴唇。

  另一只手始终紧握着私奔的车票。

  当他在黑暗迷失时,坤中牵着他走正确的路,当他在旷野孤独时,坤中成为他的灯。当他拥抱坤中时,感觉像是抱住了太阳,拥有了希望。

  从前他不敢触碰光明,今后他未曾见过黑暗。

  在秋夜的凉风中,西钊一下又一下的亲吻坤中滚烫的耳朵,眼底全是幸福和满足:“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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